黄永年先生二三事(2)

2010-06-20 10:30 来源:中国文物网 我要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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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藏古旧书籍不仅要有识有闲和有财,有时书缘也非常重要。书籍不论新旧,它似乎就在书店里、在书市中的某个角落或书架上,静静地在等待着喜欢它的有缘人,将它迎接回家。1994年10月9日下午,黄先生与几位弟子在北京琉璃厂中国书店举办的书市上,以十元的低廉价格购得一册龚自珍诗集《破戒草》。此书是写刻本,共收入龚诗一百八十五篇,有三十七页,刻印于道光七年(1827)。此书是《破戒草》最早单行本,流传极稀,也未见晚清民国的古籍目录著录,近代唯有吴昌绶先生抄本传世。同治八年(1869)吴熙所刻《定庵文集补》中的《破戒草》,既是此书翻刻的方体字本。故此写刻本《破戒草》即使不是孤本,亦堪称秘笈。

    在当天的书市上,不乏见识广博的藏书家、古籍版本学家和精明的古旧书商。但此书却偏偏为黄先生无意间觅得,冥冥之中似有缘定。在场的著名古籍版本专家冀叔英女士见后说:“要我定得定五十元。”黄先生说:“我得定一百呢!”黄先生后来回忆道说:“其实真给我五百、一千我也不让,理由是这辈子再也不见得会遇到同样的本子了。”

    黄先生是一个在生活上有点洁癖的学人。一生衣着素洁庄重,书斋清洁雅致,藏书整洁如新。他在撰写文章时,书桌上整整齐齐,井然有序,一尘不染。在当今学者中间,恐怕也属稀见。所以他在外出购买旧书或至京沪等地出差时,行囊中总会带一把猪鬃刷子。在旧书店里见到自己喜欢之书,首先吩咐同行的弟子或学生,将书拿到房间外面,用刷子轻轻地仔细刷去书函、书衣和书口上的灰尘。然后平整摆放在书桌上,他才端坐下来仔细欣赏。购得之后,凡遇书页有卷角、书口开裂、书衣破损,缝线松短等一类不太严重的“书病”,总是自己动手,精心修补整齐,然后再装入书箱之中。钤印或题跋也异常慎重,中规中矩,洋溢着古人风韵。如果有的学者比在学术上他更需要他的藏书,他会慷慨赠送或原价转让。他曾经赠送给谢国桢先生的多部清人珍稀抄本和稿本,至今仍被传为书林佳话。他的弟子辛德勇后来曾经感慨回忆说:“人首先要有尊贵的灵魂,才能够有真正体面的仪表举止。先生的高傲与整洁,正互为表里。”

    在藏书界盛传,黄先生能够不打开古籍的书页,只需从书架上看一看书根,就基本上可以鉴别此书的年代和版本了,这的确是一种令人非常羡慕和敬佩的特殊技能。有点类似某些古书画鉴定大家一样的神奇,只需打开卷轴的半尺,即可立鉴作品的真伪了。他听后也曾坦言笑道,这其实并非自己有什么“特异功能”,主要是长期以来的勤奋好学和经验积累。“无非是记住了什么书有那几种版本,再从书根的新旧来推断而已。”因为中国古籍在每个时代的装订、纸张和书帙等均有不同的特点和风格,掌握和熟悉这些细节,大致上就可能判定书籍的时代与版本了。

    1992年秋黄先生到北京琉璃厂松筠阁买书,见架上有一部《春秋公羊传注》,标价八十元。黄先生一看书根,就对店中师傅说:“此定是一部好书,你给我取下来。”果然此书是道光年间汪喜孙问礼堂初刻本,印刻精良,一向为学者和藏家重视。太平天国(1851~1864)之后,书版归金陵书局,重新印制,流传颇广。抗日战争前,此书金陵版在北京旧书肆上曾卖到二十多大洋一部。所以道光年间((1821~1850)初版《春秋公羊传注》,按当时标价八十元翻一倍也属十分价廉。此类古籍曾长期闲置于书店的书架上,却少有人问津。世上藏书家眼力之高低,学识之深浅,由此可见一斑。天赋加勤奋,是任何一个人走向事业成功的不二法门。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捷径可寻。而黄先生一生在学术上的刻苦与勤奋,在当代学术界里是出了名的。

    近几年来,我在古旧书拍卖会预展上,偶尔也见到几种曾为黄先生收藏过的古籍,就会让工作人员拿出来鉴赏。望着书中黄先生的钤印或题跋,书香手泽,不禁会产生出些许遐想来。但我仅是“半介书生”,面对已经标为“善本”和“秘笈”价格的黄先生藏书,深感自己心有余而钱不足,所以也无力去与他人争强斗胜。只是真心希望竞拍得到那些书籍的买家,能够好好地爱惜它们、珍藏它们,切不可等闲视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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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尤文
连天红 藏家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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