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论工艺美术中的花卉纹样,称得上姹紫嫣红,风姿绰约,具有很高的观赏价值与应用价值,受到人们喜爱。而作为文学与艺术的题材,由于它们饱蘸着中国的文化精神,成为中华民族审美理想标准之一,也常常是人格风范的象征,故一直以来为人们所崇仰和追慕。文化精神规范着人们的审美创造;而绚丽多姿,蕴涵丰富的艺术形态,也反过来改造和陶冶人们的心灵。中国的花卉植物装饰艺术,正是在这样一种与文化的相互依存和滋润的关系中,从远古的萌芽时代逐渐步向成熟,向世界展现其优美而独特的风华。
中国的农业文化与花卉植物中国人向来喜爱花卉。
从古至今,有关花的佳话和轶事,流传既多而广:屈大夫滋兰九畹、陶渊明采菊东篱。
李白进章解语、杜甫感时溅泪、白居易咏莲吟柳、林和靖梅妻鹤子……。至于中国人从事花卉栽培、并用以观赏的历史,可以远溯几千年以上。近年在河南仰韶文化遗址出土的陶器中发现梅核。这暗示我们的祖先在新石器时代,不仅已经食用梅子,而且已经观赏梅花了。因为人必先见花而后摘其子。在河南仰韶文化遗址发现的大批彩陶器上,描绘着许多题材不明显的花叶纹样。虽然学术界目前对此解释不全一致,但从审美与实践的一般关系来看,花叶纹最具可信性。因为以采集农耕为主要生活来源的民族,必然特别关注植物的特征。随着主体审美意识在生产实践中发展,把与生产活动有关的植物作为审美对象而加以描绘和表现,最自然不过了。从字源学上考察汉族的祖先——华夏民族的命名,也与「花」有关。「华」古即花字,由一朵盛开花朵的原始象形字[]演变而来。《说文》释:「开花,谓之华。」华即植物花的代称。又曰:「五色为之夏」。根据以上释义,「华夏」即五色的花朵(又书经传曰「冕服采章曰华,大国曰夏」,释义不同,聊备一说)。古老的华夏人民以美好的五色花朵作为邦国之名,一方面可为新石器时代植物纹提供字源学上的支持,另一方面也反映了他们的审美意识。爱花的传统和审美趣味也见之于汉族人民的取姓命名的习惯,汉族姓氏和一般称谓与花卉植物有关的不少。以姓氏为例有:花、华、英、梅、兰等(以上为花);艾、萧、苏、葛、蔡、蒲等(以上为草);蒋、李、杜、柯、杨、柳、柴、林、俞、柏、章等(以上为乔木)。而以花卉植物取名则就更为普遍了,如蕙、蓉、莲、金花、菊花、春兰、仙花、凤仙、珠、兰、腊梅、桂花、玉兰等。此外,人们还以「锦上添花」、「如花似锦」、「花好月圆」来形容美好的事物;用「妙笔生花」来形容好的文章……等等,这都反映出中国古代文化下的爱花传统,人们普遍把花卉作为审美的对象。三千多年前的《周礼》就已经有花卉的记载:「鸿雁来宾……鞠有黄华。」春秋时代的《诗经》,提到的花卉植物名称,竟有一百三十多种。书中还对它们作了许多美丽的描述,例如:「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周南·桃夭》);「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郑风·溱洧》)《楚辞》里提到的花卉有兰、蕙、菊、桔、木兰、芰荷等等。由此可知,花卉植物早就受人们重视和关注。我国花卉(植物)品种繁多,各种花卉栽培历史悠久,并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丰富的文字记载。著名的花卉植物专著有《花镜》(清陈扶摇)、《广群芳谱》(清汪灏)、《植物名实图考》(清吴其浚)、《刘氏菊谱》(宋刘蒙泉)等。这些书籍反映了我国农业文化的高度成就,是研究古代花卉的重要资料。我国文学、戏剧、绘画中,以花为题材的作品不计其数,从一个侧面记载和反映了我国花卉的栽培历史和品种。如清代著名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就有《葛巾》、《黄芙》、《香玉》、《绛妃》、《莲花公主》六篇故事与花卉有关,故事中的女主人公大都花仙、花神。小说《红楼梦》,藉诗词吟咏花卉,其丰富精妙,无与伦比,作者借助花草的描写,烘托映衬,比喻或渲染典型环境和人物。汤显祖的名剧《牡丹亭》,评剧《花为媒》等,则以花来表现女主人公惜花护花之情。有关花卉的神话传说,如「天女散花」之类,反映了当时人民对山河的热爱和改造大自然的美好憧憬。在绘画领域,从唐代开始,花鸟画即已成为单独的绘画品种。花鸟绘画与花卉装饰纹样的艺术手法,互相影响渗透,取长补短,使花卉纹样形态、风格更趋多样化,还促进了一些纯欣赏性工艺品,如缂绣、刺绣等美术工艺的发展。中国人喜爱花卉,举行赏花活动,其来有自。洛阳人爱牡丹,每当花开,则万人空巷,「都人士女倾城走观」,「绝烟火游之」,极一时之盛。扬州人为芍药举行「万花会」;苏州人每年农历六月二十四日为荷花做生日;而成都、广州一年一度的花市、藏族每年春季的「看花节」、云南大理「三月三」、江南民间「眼亮节」、都举行与花卉植物有关的活动,涉及千家万户。这种习俗相沿甚久,历千年而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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