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家具史研究（6）(2)

    十七年六月辛酉 工部复奏礼科都给事中李禄、监察御史史饶榶等所言工役弊政事，谓：“……今后请天下诸司所属班匠，有力者照例每人月征银六钱，解部以备雇役之用；无力者，责令依班上工。遇有重大工程，奏拨官军，止出力役，不许出钱雇工。”上从之。
　　　　　　　　　　　　　　　　　　-《明实录》“孝宗弘治实录”，卷213

    匠籍制度和匠役的改革促进了官办和民间手工业的发展，工匠有了更多自由支配的时间，加上明代中晚期整个社会商品经济的大力发展，使得各色工匠的劳作有了更加可观的经济收益，整个手工业呈现出蓬勃发展的景象。

    明代的官办手工业与民间手工业

    官办手工业

    官办手工业指宫廷和各级官府管辖的手工部门或作坊。在京城北京，官办手工业主要为皇家生活日用制作各式物件，内官监所管的工匠号称“十作”，即十种专业工匠，分别有木作、石作、瓦作、搭材作、土作、东作、西作、油漆作、婚礼作、火药作。凡是御前所用铜、锡、木、铁之器，均有内官监造作。御用监所属有四作，分别为木漆、碾玉、灯作、佛作。凡是御前使用的围屏、摆设、器具，诸如硬木床、桌、柜、阁及象牙、花梨、白檀、紫檀、乌木、双陆、棋子、骨牌、梳栊、螺钿、雕漆、盘匣、扇柄等物件，均有御用监造作。又有御前作，专管营造龙床、龙桌、箱柜之类。3

    明代皇宫内的工匠均是来自全国的能工巧匠，所制作的家具也是不计耗费材料、成本、时间的精工细作，宫廷家具的豪华奢费不是普通民间家具能及。

    宫廷所用家具器物均要体现皇家的权力、尊严、威仪和荣华，所以制作上形制宽大厚重，装饰富丽繁琐，特别是描金、洒金、贴金等工艺增添了整个宫殿室内的金碧辉煌。如图5.3.1-1所示故宫乾清宫的家具陈设。

    民间手工业的发展与繁荣

    明代民间的手工艺的门类五花八门，以浙江金华府为例，各色工匠细分起来有木匠、锯匠、瓦匠、铁匠、裁缝匠、油漆匠、竹匠、锡匠、铸匠、帘子匠、挽花匠、双线匠、船工匠、石匠、银匠、鼓匠、木桶匠、雕銮匠、捏塑匠、纸匠、琉璃匠、墨窑匠，等等4。百工技艺之人，出于东南、江西最多，浙、直次之，闽、粤又次之。

    明代因为匠役的放松，使得工匠有了更多的人身自由进行自由劳作和创作，明代中晚期商品经济的发展、城市的扩大、市镇的兴起、各种贸易的繁荣、消费市场的繁盛、白银的流通等因素共同促成了手工业的发展与繁荣。同时晚明生活的“时尚化”倾向，使得手工业中很多行业的创作像艺术和工艺美术发展，比如制陶、制扇、制锡、制炉、制漆、造园、刺绣，等等。

    家具的制作属于木匠，木匠又以徽州和江西最为有名，“徽之小木匠，争列肆于郡制中，即嫁妆杂器，俱属之矣”、“江西张仰亭精造坚固小木家伙，不误主顾”，可见在明代徽州和江西的木匠善于游走四方、背井离乡寻找生意。

    制作家具的木工工艺主要是剖木、锯材、刨、凿、钻、雕刻等。民间家具通常用漆饰，所以还要经由漆匠的髹饰。如图5.3.2-1所示的木匠铺中，工匠们正在劳作，有刨木的，劈木的，钻木的，旁边是制成的家具：圆角柜、方桌、条桌、条案和条凳。整个店铺里一派火热的劳作气氛。

    明代以前，家具比起书画、陶瓷、玉器、青铜器、金银锡器等，算不得艺术品，也不值得作为艺术品或古董收藏，但是在明晚期，家具的也开始受到文人雅士的青睐，一些有名的收藏家也开始将家具精品纳入收藏的范围，特别是一些制作精良的硬木家具，可见家具作为艺术品的价值在明代末年开始受到人们的重视。

    葆生叔少从渭阳游，遂精赏鉴。得白定炉、哥窑瓶、官窑酒匜，项墨林以五百金售之，辞曰：“留以殉葬。”癸卯，道淮上，有铁梨木天然几，长丈六、阔三尺，滑泽坚润，非常理。淮抚李三才百五十金不能得，仲叔以二百金得之，解维遽去。
　　　　　　　　　　　　　　　　-明，张岱，《陶庵梦忆》卷六，“仲叔古董”

    明代手工匠人地位的提高

    传统社会中，有“士、农、工、商”的四民序列，“工”即工匠，列第三。在等级严谨的官民社会中，除了“士”属于上流社会之外，其余各种身份的百姓均属于“民”这个阶层，都属于社会的下层。工匠是“制器”之人，属于体力劳动者，他们通常没有受过教育，全凭“手艺”吃饭过活。

    明代晚期的社会结构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和人们观念的转变，正在经历微妙而深刻的变化，其一是商人地位的提高，甚至社会中开始有“弃儒就商”的风气；其二是手工匠人地位得到了很大的提高，尤其是制作工艺品的手工匠人地位的显著提高。

    古今好尚不同，薄技小器，皆得著名。铸铜如王吉、姜娘子，琢琴如雷文、张越，窑器如哥窑、董窑，漆器如张成、杨茂、彭君宝，经历几世，士大夫宝玩欣赏，与诗画并重。当时文人墨士名公巨卿，煊赫一时者，不知淹没多少，而诸匠之名，顾得不朽，所谓五谷不熟，不如稊稗也。
　　　　　　　　　　　　　　　　　　　-明，袁宏道，《袁宏道集笺校》卷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