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著名收藏家马未都:寻宝 藏宝 说宝

2009-03-16 00:00 来源:编辑部 我要评论    

分享到:

    马未都,1955年生于北京,收藏专家,观复博物馆的创办人及现任馆长。主编、出版有《马说陶瓷》、《明清笔筒》、《中国鼻烟壶珍赏》、《中国古代门窗》、《马未都说收藏•家具篇》等。其中《中国古代门窗》获第六届国家图书奖、第二届全国优秀艺术图书奖一等奖。

对话背景

    盛世收藏。自打收藏家马未都到《百家讲坛》说收藏,有关文物鉴赏的一家之言,装置在他亲历的收藏案例里,床榻、柜架、屏几……那些不说话的古董,变得有血肉,有生趣了。因说文物故事,2007年中国年度时尚人物,出现了马未都的名字,和他站在一起的还有张艺谋、刘翔、马云、王石等。虽说是每天和古旧之物打交道,早在12年之前,马未都似乎就该享受时尚先生之誉。因为博物馆是舶来品,马未都创办的观复古典艺术博物馆填补了我国建国以来私立博物馆的空白。

多一点知识就多一点乐处

    问:有个说法叫“盛世收藏”。有属于自己的博物馆,你怎么看“盛世收藏”。

    马未都(以下称“马”):盛世是与太平、富裕连在一起的。只有当衣食解决以后,人们才注重精神的需求。北京是一个藏龙卧虎的地方,很多人看似貌不惊人,家里有价值连城的东西。我看到央视播出的一条新闻,说我国现在有7000万收藏爱好者,这是多么了不起的一个数字。

    这些年,国家用重金买下很多流散在世界各地的文物,比如在1995年,故宫博物院斥资将近2000万元人民币,买了北宋张先《十咏图》;2002年,财政部又斥资将近3000万元人民币,买了米芾著名的《研山铭》,收归国有……

    今天,博物馆都免费开放了,拍卖会也很多,可饱眼福。过去,(文物)藏在博物馆、藏在私人家里,你不进去根本看不到。

    问:你最早看到的“文物”是什么?

    马:10来岁吧,我家后面有个下水道堵了,跑去看热闹,结果从里面掏出来一个鎏金佛,也有说是金佛。“文革”刚开始,当时许多人都把家里的古董扔掉,说是“破四旧”,扔掉以后心里就踏实,大量文物遭到破坏。

    问:糟蹋了无数国家“宝贝”,这在今天看来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

    马:如今,每到双休日,北京潘家园文物市场人头攒动。大家都在埋头寻宝,希望从古代遗留中,淘到自己心爱的东西。

    问:听收藏的朋友说,淘宝过程,其实也是一次有趣的学习。

    马:对。有一次看央视的《开心辞典》,选手连闯十关。最后一道题,问“萧墙”什么意思。我一看,这哥们儿傻了,果不其然,他翻身落马,没得上大奖。

    其实萧墙就是屏风。“萧”跟“肃”通假,也就是说,你到萧墙这儿就要庄重、严肃。萧墙当时的作用,就是为了挡住视线。中国人贵曲不贵直,说话都拐弯儿。古代的建筑,宫殿园林,都不一通到底,一定要在中间遮挡一下,保护隐私。比如我们现在的一室一厅,一开门,正洗脚呢,外人都看得见,以前是绝对不允许的。过去的大家族里有时也摆一个落地大帽镜,这就是由屏风演变而来的。多一点知识,就多一点乐处。

作赝成风真假难辨令人恼

    问:我想,不管是谁,拿到宝贝后想的第一件事,恐怕就是想它到底是不是真的。

    马:作赝成风,也是收藏热的一个标志,搞收藏的人都被它给苦恼着。作赝,两个目的:一是欺世,二是获利。历史上确有这样的人,作伪不为赚  钱,只为炫耀自己的本事。比如乾隆皇帝,模仿前朝成就,让你真假莫辨,以证自己的能力达到古人的高度。乾隆很多瓷器的落款就写着“大清乾隆仿古”,他写得很清楚,这是君子坦荡荡的。当然,也有一部分不写,就给后人留下难题。

    问:由于长时间氧化,文物表面通常都形成了一层厚厚的保护“垢”,我好奇的是,后世做旧乱真,都有怎样的手段?

    马:手段很多,比如把家具做好以后,用绳一拴,绑几块石头,扔到臭水坑里去了,泡两个礼拜,捞上来,放在太阳底下晒几个礼拜来回折腾。一夏天下来,什么家具也都变成旧的了;再如刷漆。刷完漆再褪掉,褪掉再接着刷,来回来去折腾,家具的陈旧度就迅速增加。除此以外,还有染色、火烧、用钢丝刷刷……辨伪是一种很重要的技术,不是我说几句话就解决问题的。我觉得,不是专业的人员去学习辨伪,意义不大。从收藏里领悟一些人生的道理,才是最重要的事。

曾经就因为贪字被咬了手

    问:收藏界那么多陷阱,你吃过亏吗?

    马:吃过亏。收藏要戒贪,这一条非常重要。贪是人的本性,总想买的东西比别人便宜,就非常容易上当。比如报纸经常有报道,某老太太一辈子攒的辛苦钱,被街头骗子拿一颗石头子,全都弄走了。我曾就因为“贪”字,被咬了手。

    问:很想听你讲讲。

    马:有一次在天津,我看到一件红木大案,人家开价6000元。我一听觉得特别便宜就买了。装车时,被人拉去喝茶。回到北京,眼看着两个工人两手一搭,案子就抬下来了。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就知道大事不好。凭经验,那案子四五个人恐怕都抬不动的。原来那案子就是外面那一层皮子是红木,剩下的都是柴木……

    这件事给我的教训是什么呢?人在掌握了知识以后,也要戒骄戒躁,戒贪。过去有句话叫做“打死犟嘴的,淹死会水的”,这都是简单的人生道理。

    另外,搞收藏的人,很重要的一点就是量力而行。收藏是一种乐趣,你绝不能把这种乐趣变成一个负担。有个老太太曾找我说,她家老头儿把所有钱都买古董了。好的、坏的什么都买,满屋子都是,连门都推不开,显然过了。

    问:你欣赏怎样的买家?

    马:说到欣赏的人,比如张伯驹。当年他花了4万大洋买了《平复帖》,捐给了故宫。《平复帖》是跟三希堂那著名的“三帖”齐名。后来,他又花240两黄金,买了展子虔《游春图》。买《游春图》时,张伯驹把自己的豪宅卖掉凑钱,加上妻子的首饰,加上他自己现有的钱,才凑足240两黄金。他那座豪宅占地15亩,是大太监李莲英的旧宅。在今天北京城里,这样大的四合院,先不说买要花多少钱,拆迁就要拆出3个亿!这倾家买到的《游春图》,最后也捐给了国家,这样的藏家令人尊敬。

在文物面前都是匆匆过客

    问:如你介绍的,一件家具动辄百万、千万,是真值钱,还是炒得高,有价无市?

    马:1996年,佳士得公司在纽约拍卖过一场中国家具,一共107件,拍出1个多亿,连大带小,平均每件100万元。其中一座大地屏,卖出大约1000万元,一件家具能卖出一座楼的价钱。我们从未想过,被我们扔掉的很多东西居然有这么大的价值。

    问:你的收藏积累成了博物馆,可见你拥有多少宝贝,拥有多少财富。

    马:我做收藏时,由于当时社会对文物缺乏认识,所以我以非常低的价格买回来了。我结婚时,流行买电镀的折叠椅,36块钱一把,结婚得买两把,72块钱。当时72块钱可以买一堂红木家具,可是没人买。

    我曾买过一件明代黄花梨的方香几,北京那个老干部卖给我时索价12000美金,几经磨合,成交了。他告诉我,20多年前他只花60元。也许有人觉得我吃了亏,其实,获得的同时,也是失去,时间的跨度是最公平的。如我收藏了很多东西,用尽半生经历换来的。我宁愿没有任何收藏,让我回到20岁。

    问:有你想买而没买到的宝贝吗?

    马:多了。我曾见过一对很高大的黄花梨万历柜。可惜的是,当时我买不起。最后这对大柜被卖到了美国。

    在我的博物馆,有迄今为止能查到的全世界所有的紫檀画桌中最宽的一张,(上世纪)80年代,我和电影导演李翰祥去北京硬木家具厂,那张桌子巨大,看得眼都直了,售价4000块钱,于我却是个天文数字,结果李翰祥买走了。不幸的是李导演因心脏病猝死拍摄场,他的家属从台湾来奔丧,把这些东西都托付给了我。睹物思人,很有感触。我们在文物面前都是匆匆过客,只有文物常在啊。

公司标志
编辑:小米
连天红 藏家故事

相关文章

百万悬赏